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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建军:如何以艺术的方式讲好现代中国故事——苗勇传记文学作品《晏阳初》的“可视化”之路

四、人物对话上的内在性


在这部文学传记中,人物与人物之间的对话占据了很大的篇幅,并且与传统小说中的人物对话,具有高度的相似性。许多的人物对话不是外在的,而是内在的,体现出了历史人物的心理、性格与气质,具有浓厚的精神性。传记文学是要讲故事,但并不是以故事取胜,因为在一般的历史人物身上,没有那么曲折而丰富的故事,而传记文学作品写作的目的,也首先是向传递人物的精神,让后人得到某种人生教育。作家对于晏阳初的人格与精神有着深入的研究,“在采访时,苗勇将晏阳初的人格与精神概括为三点:讲好中国故事的先行者、国内乡村教育建设的领军人物,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实践者”。(峻冰:《说不尽的“晏阳初”》,《新华每日电讯》2022年4月29日)因此,作家在讲述故事的过程中,特别注重对历史人物特别是传主晏阳初的气质与性格的描写,不仅可以让人物活起来,并且可以让人物站立起来,丰满起来。我们看一看晏阳初在夏威夷与当地华侨领袖叶浦先生等人之间的对话:

叶浦听说晏阳初来访,非常热情,亲自出门迎接他们。

“叶先生,今天打扰是为给平民教育运动募捐一事。”郑帝恩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

“是阿,叶先生,我们平民教育运动是民间机构,没有经济来源,所有的费用都是靠你们这样的社会贤达资助的。我们今天到访,诚望叶先生能慷慨解囊,资助这一伟大事业。”

晏阳初望着叶浦,言语诚恳。

叶浦哈哈一笑:“晏先生,喝茶,喝茶”。他磕掉手里的烟头,“我就说嘛,这轰轰烈烈的募捐人群,怎么到了我门前就没有响动了。”

他叫过仆人,俯在仆人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仆人便飞快地奔里屋去了。

(苗勇:《晏阳初》第224页,北京:东方出版社,2021年)


这里有三个人物之间的对话,可以看出每一个历史人物讲话的态度与所表达的情感是不一样的,晏阳初是一片赤诚,叶先生是有一些机智,而郑帝恩则只是一种礼节性的介绍。我们再看一看晏阳初与张学良之间的对话:


6月中旬的一天,张学良亲自约见了晏阳初。见他如此潜心于工作,既觉钦佩,又是感激,打趣地说:“晏先生,咱中华如果人人像你,一心做事,怕早已立于世界强国之林了。”

晏阳初也不客气:“少帅说得有理,唯因为此,我辈才感到肩上担子之重,不敢虚掷时日啊!”

“晏先生,教育士兵一事,就全靠先生帮忙了,鄙人一定会给予人力物力上最大的支持。”张学良肃然起敬,停了停道:“对了,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选好了三百名军官作为老师,今天就交给你,相信你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把他们培养成合格的识字教员”。

“少帅放心,我相信,只要我们共同努力,事情一定会成功的。四个月后,我交给你一批能识字的合格的士兵。”晏阳初坦诚道。


(苗勇:《晏阳初》第229页,北京:东方出版社,2021年)


一个是当时东北军的少帅,一个是平民教育大家;一个是很有所期待,一个是为中国民众中的士兵之成长愿意付出。通过这样的对话,表明了各自的想法,表面上都却是特别客气的。我们再看晏阳初与妻子许雅丽之间的一段对话:“‘秋天说来就来了,天空就显得高远了。’许雅丽边说边飞快地瞄了丈夫一眼。”“‘月色真好,我可许久没见过这样美丽的夜色了。’他可真沉得住气,这么久了,都还没说出心的事。”“‘阳初,你似乎有什么心事。’许雅丽终于忍不住了,主动问起丈夫。‘你说出来吧,我看得出,你有话要对我说,你可不会伪装自己。’许雅丽轻轻笑了。”(苗勇:《晏阳初》第268—269页,北京:东方出版社,2021年)从他们夫妻之间的对话,可以发现他们各自的性格,以及他们之间深厚的夫妻之情。同时,男性的话和女性的话是不一样的,出生于乡村的晏阳初和出生于美国大都市的许雅丽说话的方式,也是不一样的。《晏阳初》中这样富于个性与风格的人物对话是大量的存在,丰富的存在,体现了作家对于历史与环境的把握能力,同时也体现了作家的想象力与语言表达能力。与小说中的人物语言比起来,传记中人物的对话有比较大的限制,一个方面要符合人物的身份,一个方面要符合人物的语境,不可自由发挥,因为人物是特定的,环境是特定的,人物关系是特定的,并且人物与人物之间的对话,几乎都是为人物的性格与精神为目标,所以总是令作家颇费心思,也只有这样才能显出功力。


五、叙述语言上的抒情性


传记文学的语言是以客观性为主的,平实的叙述、直接地描写、简要的议论,可以是更被认可的。《晏阳初》的语言也是平实的叙述为主,没有多少花里胡哨的东西,严格说来作家所采用的,不是标准的小说语言。然而,由于作家对他的传主总是充满了崇尚与敬佩,所以笔锋也常带感情,许多段落成为了抒情性的,当然在总体上,还是以叙述与描写为主。作家叙述晏阳初在20年代初期第一次回故乡的情景:“九年了,距上一次的相聚又是九个年头了。母亲的额头肯定又刻上了很多的皱纹,头上又添了许多白发。儿行千里母担忧,每一次信中,母亲都是再三地叮嘱他,不要想家,不要考虑她的身体,有家中亲人的照顾,她很好,要他好好地做好自己的事业。”“九年的漂泊中,故乡无时无刻不在梦中温馨呼唤:南龛坡上的悠悠石龛,可曾忆起那懵懂岁月的光顾;王望山上的郁郁古松,是否记得那童稚的欢语?巍巍白塔山是否还每日身披霞光万道,眷恋着巴中城;涓涓巴河水,依旧清澈地流淌,可还沉淀着我儿时的梦?”(苗勇:《晏阳初》第166页,北京:东方出版社,2021年)九年了都没有能够回家看母亲,所以他才有急切的心情,要回到自己的故乡。近乡情更怯,作家在这里以想象的方式,以抒情的语言,把传主对于家乡的想念之情,把儿子对于母亲的思念之情,做了特别真切与深厚的表达,具有很强的感染力。作家这样写年近八十的晏阳初在美国的情形:“从20世纪四十年代开始,晏阳初便把自己的目光,投向了发展和壮大世界平民教育工作。转眼间,忙碌的二十多个年头又过去了,国际平民教育在他的指引下,正蓬勃发展着,全世界许多国家的乡村教育运动方兴未艾。平民教育的理念,已经在全世界生根、发芽、开花、结果”。(苗勇:《晏阳初》第437页,北京:东方出版社,2021年)作家饱含深情地回顾了晏阳初从事世界平民教育的一生,并对他做出了高度的评价,说他已经成为具有世界影响的人物,特别是以独立的平民教育的理念推动了世界人民的教育接受水平。从上个世纪的二十年代初期开始,晏阳初就在中国从事平民教育工作,成为中国现代的“平民教育之父”;而把这一重要经验推广到世界各国,则是从上个世纪的四十年代开始,但也已长达半个世纪之久。作家这样评价晏阳初的一生:“童年聪慧,少年奋进,青年立志,在那个山河破碎的时代,晏阳初本可像许多仁人志士一样,许国为家,建立不朽的功勋。可他俯下身来,满怀悲悯,为全世界底层人们奔走,一生都在为改变底层民众这个最大公约数的生活状况而奔走,无怨无悔,穷尽一生。”(苗勇:《晏阳初》第478页,北京:东方出版社,2021年)这样的评价更是站在整个人类的高度,高度肯定了他的人格精神和道德情操,如果他稍有自私之心,就可以专注于个人的利益,求得高官厚禄也很容易,可以他一生都把整个世界底层民众的利益放在心上,并一身都把心血洒在这项伟大的事业,正是一个苦行僧的一生,也正是一个基督教信仰者的一生。像这样的充满情感、充满想象的优美文字,在这部书中比比皆是,让全书具有了特别感人的力量。作家虽然并没有把自己放在其中,但是已经把自我的感情引入其间,作为叙述故事的浓重底色,也作为情节展开的基本方式。正如有论者所指出的那样:“可以说,该书乃中国作家为世界递上的一张中国名片,它以朴素且令人动情抒写,讲出也讲好了中国故事。”(峻冰:《说不尽的“晏阳初”》,《新华每日电讯》2022年4月29日)抒情性正是这本传记文学的基本色调,也是其动人心魄的主要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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